温暖现实主义创作何以受欢迎
【文艺观潮】
作者：朱传欣（中国传媒大学新闻学院党委书记）
近年来，现实题材创作再探新路。一批以时代为背景、以人民为主角、以现实为指向、以温暖为基调的电视剧佳作闪耀荧屏，获得观众喜爱。这些作品在展现时代气象，记录社会变迁的同时，尝试以一种更为积极的姿态介入现实、服务现实，在疏导社会情绪、关切大众心理、协调多元意见、凝聚民意民心等方面发挥独特作用，掀起了一股温暖现实主义的创作新风尚。学界和业界在对这些作品给予充分肯定的同时，开始思考“电视剧创作以何温暖现实”的问题。
电视剧《县委大院》剧照 资料图片
聚焦当下，反映时代之变、中国之进
当古装、仙侠、玄幻等类型的“流量光环”逐渐褪去，现实题材刻画社会生活、洞察人情人性的优势更加鲜明地凸显出来。相较于虚泛地超越现实、盲从地迎合消费、刻意地远离生活的创作，观众更希望看到与时代人心有紧密互动,含有丰富的时代信息,能够激荡社会正气的走心之作。与此同时，新时代发展，不断涌现出各种新人新事、新视角、新观念。这些波澜壮阔的时代变革和气象万千的丰沛现实又成为现实题材创作的资源富矿。一边是市场需求旺盛，一边是创作素材丰富，再加上相关主管部门大力扶持引导，多种因素共同作用下，影视创作迎来现实题材书写的繁荣发展和现实主义精神的强势回归。
2022年全年全国生产完成并获得《国产电视剧发行许可证》的剧目中，现实题材的部数占总部数的80.63%。产量提升，优秀作品接续涌现，使现实题材电视剧的社会影响力、市场竞争力不断增强。这些精品力作大多把新近发生的热点事件或广受社会关注的热门话题引入创作，同步、同频、同向反映时代之变、中国之进。比如《我们这十年》基于真人真事创作了11个故事，从祖国边疆到异国他乡，从足球赛场到绚丽舞台，从扫黑一线到绿色军营，以点带面地呈现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翻天覆地的变化，塑造新时代奋斗者群像。《狂飙》以近年扫黑除恶常态化、政法队伍教育整顿为背景，讲述一线干警与黑恶势力长达二十年的黑白较量、殊死搏斗，彰显国家清除黑恶势力的决心，更昭示风清气正的治国盛景已然到来。还有表现高三学生备战高考过程的《大考》，讲述脱贫攻坚故事的《山河锦绣》，聚焦县域社会治理的《县委大院》等，这些作品风格不一，却都聚焦现实生活，用昨天的精神财富、今天的伟大成就、明天的信心希望温暖人心，汇聚成一股视听暖流，涌动于屏幕之上。
创作理念与观众期待“双向奔赴”
今天的媒介空间里，各种观点碰撞交流。处于不同社会背景、生活状态和人生际遇的观众，必然会对电视剧文本做出多样的解读。因此，为公众设置什么样的文化议程，让什么样的内容占主流、什么样的话语作主导、什么样的价值作引领，至关重要。是灰暗的、消极的，还是明亮的、积极的，对于普通观众的心理将产生截然不同的影响，进而作用于整个社会心理。从这个角度看，新近涌现的现实题材电视剧秉持温暖现实主义创作理念，勇敢进入时代和生活的中心场域，挖掘现实中的美好、温情，即使表现负面内容，也努力从生活的驳杂中提取直抵人心的理想之光、正义之光、善良之光，使观众心中澎湃起脚踩大地、向阳而生的信念，迎难而上、奋起拼搏的勇气。
比如，有的观众在追看《县委大院》时，在网上晒出自己的“笔记”“心得”，针对光明县存在的各种问题给人物支招；有的观众看完《大考》后，分享各自在升学路上所经历的感人瞬间；《狂飙》的热播引发了全社会的热烈讨论，人们纷纷参与到对“时代快速发展之问、国家长治久安之问、人民安全安康之问”的积极回应中……在媒体深度融合，“观看”行为发生巨大改变的背景下，这些观众通过点赞、评论、画漫画、做表情包、二次剪辑等方式与作品对话、与他人交流，构筑起一个以电视剧作品为中心、不断充实发展的话语空间，在社会中凝聚起一种守望相助、团结奋斗的精神力量。
电视剧《我们这十年》剧照 资料图片
让温暖成为影视创作的主基调
温暖现实主义饱含对生活的爱意、对社会的善意、对人民的敬意，不只可以指导现实题材创作，还能成为所有影视创作都能借鉴的艺术经验。这种经验大体分三方面。第一，创作应以现实为依托，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温暖现实主义电视剧是时代的产物、实践的结果，它始终来源于现实又服务于现实，反映真实生活而不是扭曲真实生活，这是温暖现实主义的生命力所在。曾经流行的“悬浮剧”“暗黑剧”打着“现实主义”旗号，矫揉造作、浮夸虚假，严重脱离实际，也远离了观众，逐渐被市场淘汰。可见，唯有贴近，才能感知温度、传递温暖，创作出真实可信的人物、符合逻辑的行为、严谨的细节，打动观众。这是艺术的规律，也是生活的规律。
第二，创作应以温暖为基调，尊重多元表达。温暖现实主义需要以温暖为基调，以明亮为底色，但这并不意味着剧集通篇只有一种温度、一种颜色。温暖是一种相对的感受，能在和寒冷、阴暗博弈对抗时被进一步凸显出来。若一味地、片面地表现温暖，拒绝其他感知，容易造成“低级红”“浅表暖”。因此，我们应当扭转对温暖现实主义的窄化理解，加深对丰富现实的多元表达。比如，《县委大院》中，梅晓歌主动发现问题、触碰矛盾，解决治理难题，这是一种温暖；《狂飙》中，警察安欣不畏强权、揭露阴暗，守望公平正义，这是一种温暖；《山河锦绣》中，半山村和柳家坪的村民们正视不足、化解恩怨，摆脱贫困局面，这也是一种温暖。
第三，创作应以实践为导向，加强理论研究。业界应和学界加强合作，围绕温暖现实主义进行理论阐释、调查研究、案例分析，完善文艺评论对温暖现实主义的评价体系，在现有标准下增加贴近性、当下性、典型性等新指标，并在科学的理论指导下形成一套全行业、全社会共同参与、共同维护的创作体系。比如《县委大院》的编剧在某县政府挂职近半年，《山河锦绣》的主创团队采访了近百位扶贫工作者，《狂飙》剧组在拍摄过程中得到了政法系统专业力量的指导，这些事例都是社会各界帮助参与温暖现实主义创作的有益经验，为如何完善现实主义创作生产机制带来启示。
总而言之，要创作出具有现实意义的影视佳作，不能满足于浅尝辄止地观察和体验生活，更需要通过多元的形式、多方面的支持，深刻地感悟生活、理解生活、挖掘生活。今年，电视剧继续围绕温暖现实主义深耕细作，续写路遥小说《人生》、呈现一代农村青年奋斗历程的《人生之路》，聚焦律政行业、讲述初入职场的年轻人成长的《平凡之路》，从科技创新切入、描绘一座城市的成长历程的《青春之城》等，这些作品均获得了良好口碑和热烈反响。新时代的中国电视剧创作正在形成一个与时俱进、开放包容的文化体系，以温暖的笔触温暖着现实、温暖着世道人心。
《光明日报》（ 2023年05月17日 15版）
